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悬疑文学,总是以一种“等待照明”的方式召唤我们。写作者铺设路径、设置陷阱,也引导读者在其中寻找出口,甚至思考:走出迷宫之后,是否能真的重返光明。我们如此迷恋悬疑小说,也许是将之视作寻找真相的过程。不过,与其说我们要找的东西是最为合理与真实的答案,不如说我们在寻找一种语言的空间、一种发声的可能。
对写作者来说,创作女性罪案小说,是用女性的视角、经验与想象,重新设计这个迷宫。而通过共读女性罪案小说,我们追踪谜团,即是为女性提供创造叙事的机会,通过推理,重建属于她们的结构、节奏与视角。
2018年,钟娜与李骄阳在纽约创立重音社Accent Society。它起初是一个为用英文写作的华语写作者搭建的小小社群。如今,它像藤蔓般生长成一个横跨写作工作坊、书店、出版社与艺术空间的有机体。
即日起,NOWNESS联合重音社共同发起「女性犯罪小说征集」。我们试图与在边缘、边界写作的人共同执笔,重新发明女性悬疑的语言、形象与声音。
借此机会,我们邀请本次征集的两位评审:重音社的主创,作家钟娜和“没药花园”主理人,人类学博士何袜皮进行对谈,聊聊女性对悬疑小说世界的执迷、祛魅与重构。
《消失的爱人》大卫·芬奇
NOWNESS:⼥性犯罪⼩说是犯罪⼩说的重要分⽀,但传统的犯罪⼩说却是“厌⼥的重灾区”。为什么发起“⼥性犯罪⼩说征集”?
钟娜:我从小就喜欢读推理小说,可以说血液里流着阿加莎·克里斯蒂、柯南·道尔、松本清张、宫部美雪的作品。上世纪60年代,企鹅曾经推出过一个相当成功的犯罪小说系列,售价85分,因为封皮都是绿色的,所以也被称为“绿皮书”。去年,我在一篇文章里偶然了解到这个系列,其中一本叫 Zen there was murder。我的第一反应是有点生气。 60年代的英美出版界普遍存在“东方主义情结”,推崇赛珍珠等作家对儒家社会的描摹与赞美,不愿正视当时中国乃至亚洲的粗粝现实。这种对单一叙事的偏好延续至今,也一直困扰着中国及亚裔英语写作者。
疫情期间,亚裔女性遇袭的事件屡屡发生,她们在西方主流文化中的面貌依然是柔弱的、顺从的、美丽的。当下我和骄阳就决定,要出一本打破这种刻板印象的短篇集——一本“关于女性、为了女性、来自女性”的犯罪小说选集。
NOWNESS:女性角色不再只是“男主角的动机”或者“等待被拯救的对象”,这样的故事是否实现了性别翻转?在你的理解中,一个“真实”的女性角色是什么样的?
钟娜:在这样的小说中,我并非希望女性仅仅转变为加害者或者侦探来实现故事的性别翻转。我期望的是一种更为复杂和多元的表达:并不是要求女性角色瞬间便具备极强的主体性;她依然可以是受害者,亦可以在罪案叙事中扮演任何角色。我期待这些作品所呈现的女性形象,可以超越当下主流出版物中单一、扁平的状态,体现出更加多维而丰富的面貌。
何袜皮:在传统的犯罪小说中,作者以男性居多,女性角色常常被简单化处理为傻白甜的受害者,是一个符号。以常见的连环杀手题材为例,因为女性被害人的生平经历大多与犯罪动机、作案手法没有关联,这自然会导致叙述的笔墨集中于男性侦探与男性罪犯之间的较量。
但在真实世界的犯罪案件中,女性角色原本就是多样的:有随机被选中或被熟人杀害的被害人,有施以援手的拯救者,有从连环杀手手中逃脱并最终成为警察的幸存者。也有不少女性杀手,谋杀的动机形形色色。
悬疑犯罪文学中首先应该放下的就是对女性角色的道德评判,否则这类题材中的女性角色只有退回到过去的符号才不会“犯错”。女性角色可以是善良或邪恶的;可以表现出脆弱与失控;可以富有智慧,也可以莽撞、狂野。
过往几十年的悬疑故事塑造了那么多丰富的男性角色,譬如汉尼拔,既是高智商的精神病学家,同时也是优雅而残忍的食人连环杀手。男性群体的形象并没有因为虚构角色的形象而受到损害,反而赢得了很多探讨和理解。对于女性角色也一样,我认为应该包容和鼓励各式各样的女性角色,只要她们是复杂的、生动的、有生命力的。
《扑克脸》娜塔莎·雷昂
钟娜:我特别喜欢袜皮提到的真实案件中的女性:她可以是幸存的受害者,后来成长为警察,向她人伸出援手。这种角色设定在传统文学作品中比较少见。
我们当然希望在犯罪小说里读到更多具备能动性的女性,但需要澄清的是,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希望看到更多“恶女”。东亚文学里的“恶女”形象似乎格外多,从松本清张的《黑色皮革手册》和东野圭吾的《白夜行》,到《黑暗荣耀》和今年风靡英国的日本小说《黄油》,里面都有犯下罪行的“不完美”女性。
伴随《黑暗荣耀》的出现,“恶女”这个形象也抵达了流行文化的巅峰,在宋慧乔扮演的角色身上,“恶女”和“圣女”完成了融合,而“恶女”也开始变得程式化,缺乏新鲜感。
我们对女性的期待正在发生新的变化:从“她必须是美的”,来到“她必须是善的”,又来到“她可以是恶的”,那么下一步呢?一个真实的女性角色就是一个真实的人,而所有真实的人都应该具备能够出人意料的特质:你并不总能准确地预判她下一秒会说出什么话、采取什么行动,但当她说出这些话、做出这些事时,你会觉得这是自洽的,合乎情理的。她的动机是模糊的,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个体,她永远有变化和成长的可能,因此也是神秘而流动的。在我心中,《卡拉马佐夫兄弟》里的格鲁申卡就完美地体现了这一点。
《黑暗荣耀》安吉镐
NOWNESS:在“没药花园”中,何袜皮用田野调查的方式剖析了大量真实罪案,对现实案件的调查如何影响了你的虚构写作?
何袜皮:2017年开始写“没药花园”后,我接触到了大量真实案件,公众号上发布的案件就有几百篇,而我自己阅读但没写出来的案件数量就更多了。它们给我提供了很多创作的冲动。虽然目前我没有把某个具体的案件完整地改写成虚构小说,但我会从不同案件中提取某些能打动我的元素进行创作。譬如有些作品借用了凶手的作案手法,有些则融入了作案动机。
我特别捍卫虚构与非虚构的这条界限。在写非虚构时,所有事实必须是严谨、真实的,它是在一个既定的迷宫里探索,你可能会找到出口,也可能永远都找不到。如果找不到,你必须接受这种失败,因为这个迷宫是由现实条件、由罪犯和警方共同创造的,写作者和读者只能作为探索者。
但在虚构作品中,是作者设计一个迷宫。这座迷宫中的花草、小石块与沿途风景可能源自你曾经走过的真实路径看到的风景,但这座迷宫本身的结构与走向却是全新的。它尚未被任何人探索过,等待着读者去寻找出口。也正因为这个迷宫是你创造的,你可以决定引导读者以何种线路走出迷宫,以及将看到怎样的风景。
《坠落的审判》茹斯汀·特里耶
NOWNESS:你如何看待悬疑犯罪小说创作中的男性与女性视角?
何袜皮: 其实很难说作者是抱以哪种性别视角,说出来就很容易是刻板印象。我只能说,就男性侦探和女性侦探的破案特点而言,我们常常看到“女性更依赖直觉”的例子。在创作侦探或悬疑小说时,我并不认为“直觉”可以作为破案的核心手段,过于依赖直觉来推进破案过程,往往会让人感觉像是在“开挂”或“作弊”,因为这种处理方式既无法形成可重复的逻辑链条,也难以体现侦探自身的智力或者推理能力。因而,直觉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一个点是可以接受的,但不该成为解开谜题的关键一环。
灵感或直觉并非某个性别专属的特点,男性和女性都可能拥有它。但如果由我来创作一个女侦探角色,我不会让她过多依赖于直觉。
钟娜:我正在写的这个罪案小说是多视角的,会在不同的人物之间穿梭,有些是男性视角,有些是女性视角。这种视角涵盖着对别人的同理心、理解以及好奇,这本身就是一种女性特质,在最好的男作家的作品里也有这种视角。最好的写作永远是雌雄同体的,不一味地沉溺于自我,而是平等的,将注意力投注在自己身边的世界和人物中。
《马普尔小姐探案》安迪·威尔逊
NOWNESS:越来越多的女性正在全球范围内迁移,穿行于不同的文化、语言与制度之间。“女性离散”的经验在传统华语犯罪小说中并不常见。漂泊本身就可能是一种暴力源头,也可能催生独特的动机与情感张力。如何理解“女性离散”在犯罪叙事中的意义?
钟娜:“离散”是一种悬置状态,也是割裂的延伸。在悬置中,我们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觉,认为生活暂停,犯罪自然也已停摆。但犯罪和花粉、昆虫、病毒一样,不会因为感官上的悬停而失去活性,它一视同仁地发生。就像人在旅行中更容易生病一样,离散中的人,尤其是离散的女性,可能变得更加脆弱。我读过一篇章莹颖案的文章,里面提到,凶手之所以选中她,是因为她孤身一人出现,是亚裔女性、国际学生。罪犯在初次接受警方审讯时,还以她英文口音浓重作为借口含糊其辞。
“离散”往往也伴随人生的重启。人是旧的,身份却可以从零打造,国界和语言之间的缝隙为谎言提供了空间。李静睿有一个短篇叫《柠檬裙子》,写的是一个移民女孩,在结婚前夕发现牙医丈夫在国内实习时曾杀过人。我最近听说一个真实故事,一个纽约的年轻女性,与同事结婚后才发现他的学历、背景包括姓名都是假的。
离散中有犯罪,犯罪中有离散,二者是水乳交融的状态。
何袜皮:我观察到一个现象,当一个人离开自己原有的、由社会关系捆绑所构成的熟悉环境,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时,更容易犯罪。尤其是在上世纪90年代,随着人口流动的加速,脱轨和犯罪常发生在个体与传统社会关系脱节的情境中,而反过来说,一个女性在这种环境中面临的风险也会随之增加。
至于这些社会现实是否会反映到文学作品中,取决于创作者如何选取题材。市面上大多数犯罪小说都依赖想象力进行构建,背景设定也脱离作者真实的现实。关键在于你是否能在写作中有效呈现“离散经验”。无论这些经验来源于真实生活,还是通过大量资料与想象构建,它们都能成为犯罪小说中有力的现实支撑。
《致命魔术》克里斯托弗·诺兰
NOWNESS:作为读者和创作者,我们为什么迷恋女性悬疑题材?
钟娜:在《英国式谋杀小说的衰落》中,乔治·奥威尔(George Orwell)提到了人们为何热衷于阅读谋杀小说,以及为何这一类型在后期衰落:在社会充满不确定性的阶段,人们需要从混乱中找回某种秩序感,悬疑小说恰恰满足了这种心理需求。作为犯罪小说的子类型,它设置了一个谜团,再由作者提供的碎片线索拼合出一个完整的真相,从而达到从失序中重建秩序的效果。
而非悬疑型的犯罪小说,其关注点往往不仅是破案本身,而是更广义层面上的道德叩问与伦理探讨。这类作品通常承载着较强的道德张力,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也在经历一种精神层面的“净化”(catharsis)过程。
无论是狭义的悬疑小说,还是广义的犯罪小说,它们都在实现两种核心功能:一是通过建构秩序来回应现实的不安,二是在叙事与情感体验中完成精神上的净化。
何袜皮:我认同娜娜的观点,悬疑小说的结构和模式相对明确,而犯罪小说的定义更加宽泛,凡是以犯罪以及解决犯罪为核心主题的作品,基本都可以归入这一类别。我们熟悉的现实主义家庭伦理剧、爱情小说、成长小说等,其实都依赖于情感张力与矛盾冲突推进情节发展,但犯罪小说将这种矛盾推向了极致,情感和欲望的冲突最终走向了无法回头的边界,比如犯罪,甚至是谋杀。
正因如此,犯罪小说对读者和创作者都极具吸引力。我们之所以想读和写更多以女性为主角的小说,是因为我们希望在这种极致的矛盾与冲突中,展示她们内心的真实欲望与人生追求。
NOWNESS:过去,我们仿佛习惯将“女性”和“邪恶”隔得很远,如今,你想怎样重新审视两者间的边界?我们是否能看见比传统的二元对立更复杂的善恶之面貌?
钟娜:英国诗人、画家威廉·布莱克(William Blake)说,约翰·弥尔顿(John Milton)在写上帝和天使时束手束脚,但在描绘恶魔和地狱时写得自由奔放,那是因为,他是一个真正的诗人,他不知不觉地站在了魔鬼一边。
在犯罪小说里,想象恶其实是更容易的,尤其当我们身处一个“反英雄”和“恶女”都不再稀有的时代,“恶”似乎是更好写出彩,也是更丰富的。但法国哲学家西蒙娜·薇依(Simone Weil)说过一句话,给我的震撼很大。大意是,恶其实是扁平而乏味的,善才是丰富和独特的。
我正在写的犯罪小说,里面有一位女性,她就像追逐龙卷风一样,不断向一个杀人犯靠近。因此,重新想象这个时代女性与恶的距离时,我想这种距离既是心理上的,也是物理上的。而且我们需要重新想象的不仅是女性与恶的距离,还有她与善的距离。
父权社会里,一个“不善”的女人或许比一个“恶女”更不被原谅。同时,善如果推到极致,也会具备和“恶”一样的压迫力。我最近看了一个沉浸式展览,那是一个正方块的空间,里面充斥着彩光,看不到一丝阴影和缝隙,身处其中,比进入一个全黑的空间更让人喘不上气。
法国诗人波德莱尔(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)说:“每个人身上都有两种倾向,一种朝向上帝,一种朝向撒旦。”因此我在想,如果要勾勒出更复杂的女性与恶,一个比较巧的角度,就是去刻画一种全新的、不落窠臼的女性与善的关系。
《控方证人》1957
NOWNESS:男性创作者可以创作以女性为主角的犯罪小说吗?在这次征集中,评审们期待看到怎样的作品?
钟娜:我们当然欢迎男性创作者来创作以女性为主角的犯罪小说。至于男性创作者如何书写,才算符合我们此次征集的主题,这其实很难有一个标准答案。但我认为,一个作品如果在写作过程中对女性构成了冒犯,那女性读者在阅读时往往会第一时间察觉。这种冒犯会通过各种细节显现出来,比如对女性形象的一味美化、刻板印象的描绘或者是男性说教(mansplaining)等。对于男性作者来说,最巧的方式是把女性当作自己/男性来写,尽可能地用同理心来描绘一个女性,而不是把她当作想象中的女性来书写。不要让形式大于内容,作为“鸡豆花”和“开水白菜”的拥趸,我更喜欢基本功扎实,不耍花枪,悄悄咪咪靠内容取胜的作品。
即日起至2025年12月31日,NOWNESS联合重音社Accent Society发起「女性犯罪小说」征集。本次征集面向全球中英双语写作者,不限年龄、性别、背景,既欢迎成熟写作者,也期待令人惊艳的新声。
请将完整作品的Word文档同时发至nownessadmin@modernmedia.com.cn及
accentsociety@gmail.com,邮件标题注明“女性犯罪小说_作品名”,并附上100字内的作者简介及最佳联系方式。
来稿要求如下:
A. 仅限小说,中英皆可,中文字数不得超过10000字,英文字数不得超过7000字(以Word文档字数统计工具为准);
B. 参赛作品须为原创首发,未在任何平台发表或出版,亦未与第三方签署版权相关协议;
C. 仅接受电子来稿。已提交稿件为参赛定本,不接受投稿后修改稿件内容。
经过初审和复审两个环节,评审会一共将选出7篇作品,含1名首奖得主,入选结果于2026年春公布。所有入选作品均将收入Accent女性犯罪小说选集,由Accent Edition于2026年夏季出版。除以上奖励外,首奖得主将获得奖金2000元人民币。
为保障出版流程的顺利进行,参赛即视为作者同意授权作品进行出版使用。组委会承诺在出版过程中尊重作者署名权,并保障合法权益。入选作品将与作者签署正式出版协议,具体条款以协议内容为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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